第5章 失去親人

    看著眼前不過十七八歲出頭的謝歆，紀弘猜想她一定是被家族寵壞的那種大小姐，這下子更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了。

    但他怎么能想到，事實卻和他猜得大相逕庭──當然，那是后事了。

    “對，但是這也關(guān)系到你以后的實驗?！睕]想到剛才還肝火大盛的謝歆，在聽到紀弘問題的此時竟出奇的冷靜，不僅干脆的承認話中暗意，甚至接著點破紀弘現(xiàn)在最急迫想弄清楚的真相……還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不出謝歆所料，當紀弘一聽到她說的話很可能關(guān)系到未來的實驗時，登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，專注在她接下來的回答上，就連情緒都忍不住顯得有些激動了起來。

    試想在一個陌生的環(huán)境里，生死任人宰割，哪怕是一點點微不足道訊息，對現(xiàn)在的紀弘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了。

    “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。”見自己的話成功引起紀弘的緊張，謝歆沒有躁進，反而學著剛才的紀弘反問起他來了。

    知道這是謝歆在暗示自己提起自斷經(jīng)脈的往事，紀弘低下頭靜默著。

    沒有人注意到，他一向平淡的表情悄悄的起了變化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，他一輩子也不想再提起那件事，因為那會讓他想到自己親手做的事情……以及……

    對了！他還欠著一條命呢！怎么可以死的這么不明不白？

    思緒猛地轉(zhuǎn)了一個大彎，紀弘想起自己還欠著一個承諾，一個非得達成不可的承諾。

    “我頭腦尚可，可是體質(zhì)卻不容許我練習武功，而我們家族在地球上是以武起家的勢力，不能容許有我這樣的孩子……但是我弟弟資質(zhì)不行，卻有著一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體質(zhì)，我不能忍受，于是親手殺了他后，被家族追殺，在逃亡過程中被追上……打斷了全身經(jīng)脈……”

    緩緩抬起頭，紀弘盯著謝歆的眼睛一字一句艱澀的說著。

    如果此時的謝歆沒有因為聽到他的話而震驚分神的話，根本不需細看，精明如她一定能夠發(fā)現(xiàn)，在紀弘提起過往時，眼神中閃過的悔恨和悲傷。

    但無奈此刻除了狄叔之外，隔間外的兩女都無可避免的因耳中聽到的事實，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。

    就連最基本的反應(yīng)都沒辦法。

    她們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答案，不管是單純?nèi)绾ｌ`，還是多疑如謝歆，這答案都太超乎她們的意料了。

    即使是初次接觸，但在官場上閱歷不少的謝歆卻非常相信她對紀弘的第一印象，這是一種直覺，一種說也說不清楚的直覺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不是聽到紀弘親口說出這些話，那謝歆絕對不會相信他是這么卑鄙善忌的小人，這就是紀弘給她的第一印象。

    連謝歆都如此看待，海靈就更不用說了。所以此時的兩人還是只能呆愣著，無語的望向同樣呆站在玻璃窗前的紀弘。

    看著海靈臉上錯愕的樣子，紀弘知道，他或許傷害了海靈對他的信任，但是現(xiàn)在的他別無選擇……

    他不能就這樣死在這里，因為他有個承諾還沒做到……

    如果可以，他多希望自己也能遺忘那些過去。

    “……原來如此，既然這樣……那就沒有再多說下去的必要了，狄叔，我們走吧。”從思緒中回過神后，謝歆看著紀弘，嘴邊突然揚起一抹意義不明的冷笑，語氣平淡的招呼狄叔起身離去。

    看來她識人的眼光還是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準確啊……

    這是謝歆在退去失望后，浮現(xiàn)的第一個念頭，有一點點失落，也有一點點無奈，就連她都弄不明白，現(xiàn)在的自己是希望她純粹看錯人了，還是紀弘在撒謊……

    就這樣，謝歆匆匆的走了，留下震驚的海靈和紀弘兩人，獨處在狹隘得令人窒息的實驗室中。

    雖然她依諾在桌上留下些許實驗資料，可是光看海靈此刻呆愣的樣子，恐怕紀弘一時半刻還沒辦法得知任何事了。

    默默的走向床邊，紀弘沒有打斷海靈的沉思，只是開始自顧自的盤腿打坐了起來。有誰能想象，他需要多大的勇氣，才能像剛才那樣，將往事用簡單的幾句話帶過？

    本該平靜無波的冥想，在紀弘混亂的思緒下，變得同樣雜亂不堪。

    微微皺起眉，紀弘的腦中閃過許多影像，其中最清晰、最讓他心痛的，就是他的親生弟弟在他手下化為散沙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兩人就這樣沉浸在自身的思緒里，靜默了多久，直到雙向?qū)υ捚髦袀鱽砗ｌ`有些微弱的聲音，這才打破房里幾乎凝滯的空氣。

    “紀弘……你真的親手殺了你的弟弟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簡短篤定的回應(yīng)道，紀弘連頭也沒抬起來面對海靈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他不是你的親弟弟嗎？”依舊不肯放棄的追問著，海靈此時內(nèi)心的震撼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她曾經(jīng)以為自己交到了一個值得真心對待的朋友，所以在短時間內(nèi)幾乎對紀弘有了完全的信任。

    甚至將心比心、設(shè)身處地的處處為紀弘著想，可是……卻從紀弘口中親耳聽到那么不堪的過去，這叫她要怎么修補那些破碎了的信任？

    “同父異母。”表情依舊是那般平靜無波，要不是有聲音從雙向?qū)υ捚髦袀鱽?，旁人恐怕會以為，紀弘就這么維持著盤坐的姿勢昏過去了也說不定。

    但誰又能想到，這時的他內(nèi)心的掙扎絕對不會比海靈少。只是此時此刻，紀弘除了沉默，還是只能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就算這樣你也不可以這么心狠手辣呀！”一聽見紀弘簡短得彷佛不想再做任何解釋了的回答，海靈忍不住激動的指責道。

    過去，她就是因為這種家族間的權(quán)力斗爭，失去了一位至交好友。

    她就慘死在海靈面前。

    海靈依稀記得，正對著自己的她，胸口一道貫穿的傷口還正冉冉冒著白煙，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彷佛在訴說著，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動手的人竟會是她的親哥哥……

    那血腥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海靈心中，甚至連夢境都不放過……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，海靈似乎還能感受到，當時飛濺到她身上的鮮血，有多么滾燙、多么沉重……

    也就是在那時，她才發(fā)現(xiàn)，世界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──

    現(xiàn)在，她竟然又聽到有人為了爭權(quán)而親手殺掉親人，她不禁有些恍然了。難道世界上的人們，都一定要像這樣殘害自己最親的人不可嗎？

    海靈的指責，讓紀弘才剛平靜的臉上又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，但他隨即恢復正常。

    他發(fā)誓，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他不會再讓過去輕易牽動自身情緒了，因為那也是一種保護回憶的方法，即使那回憶難堪得連他自己都想摧毀──

    而顯然已經(jīng)沉浸在過去灰暗記憶里的海靈，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紀弘那一閃即逝的異狀，只是自顧自的繼續(xù)說著：“他是你的親弟弟……他一定很信任你吧？你怎么下得了手……”

    海靈不知道，此時的她說的一字一句，都像一把利刃重擊在紀弘心中，將他永遠不可能愈合的傷口，劃得更深、更痛……

    但紀弘?yún)s仍沒有絲毫反應(yīng)，依舊是不言不語的冥想著，彷佛海靈現(xiàn)在所說的都是別人發(fā)生的事，和他一點關(guān)系也沒有。

    漸漸的，海靈的話也變成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呢喃了，滿室彌漫著難懂的寂靜，只有當事人依舊沉浸在各自遺憾的回憶里。

    紀弘也不例外的想起那自己永遠不愿回想的過去……

    自從謝歆離開實驗室后，已經(jīng)過去整整一天了。

    但紀弘和海靈卻依舊維持著她離去后的姿勢，呆愣在原地，彷佛昨天發(fā)生的情景全都只是一場夢境罷了，了無痕跡。

    只有海靈臉上那止了又流的未干淚痕，能夠證明這一切并不僅僅只是幻想。

    或許是沉淀了一整天后，紀弘已經(jīng)能夠準確的掌控自身心情了，所以這時的他抬起頭，神色自若的表情就和先前的他沒什么兩樣。

    要不是此時的海靈和他表現(xiàn)出的強烈對比，任誰也不會相信，不久前的紀弘，心中也和海靈一樣不安穩(wěn)。

    看著隔間玻璃窗外的海靈仍然背對著自己，心情似乎還未平復，紀弘猶豫了一會兒，終究還是抬起手敲了敲眼前的透明玻璃。

    “叩叩叩──”

    聽著熟悉的敲擊聲在實驗室中回蕩，海靈已經(jīng)不再驚慌失措的找地方躲藏了。

    雖然沒有開口回應(yīng)，但她還是正過了身面對紀弘。

    只見海靈的眼睛周圍，因為整夜的哭泣而顯得有些紅腫，仍在眼眶中打轉(zhuǎn)的水氣，也清楚的說明著她此刻的心情。

    看著眼前那美得讓人屏息，卻又帶著明顯淚痕的臉龐，紀弘莫名的感到一陣揪心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……我……”在玻璃窗上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寫起一些不成文的字句，紀弘想好好的和海靈道歉，卻突然怎么也想不起剛才腦中想說的話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忘記現(xiàn)在有雙向?qū)υ捚髁藛?？”看著紀弘的動作，海靈遲疑的頓了頓，還是決定開口提醒，現(xiàn)在的紀弘已經(jīng)沒有必要再吐氣寫字了。

    只是她的話音卻因忍不住哽咽的情緒，隱隱透著一絲悲凄，嘶啞著絞痛紀弘的心。

    動作僅是略為遲疑，紀弘便接著在玻璃窗上寫下：“不要，我比較喜歡這樣和你對話?！?br />
    “……”眼神直盯著紀弘，海靈咬緊嘴唇，不自覺沉默了，原先閃耀著靈動光彩的眼瞳里，此時滿是掙扎。

    顯然紀弘出乎意料之外的孩子氣行為，讓她的心情動搖了。